生活的悲喜剧 -剧评赏析-菊坛文萃-戏曲艺术

北京人艺的《谁是强者》是一出很生动的话剧。人们坐在剧场里，仿佛亲历了一场复杂微妙的斗争，一会儿愤怒，一会儿苦笑；一会儿释然，又一会儿揪心。笑声里掺含着苦涩，苦酒里倾注上希望，这是一出真实的生活悲喜剧。

新华坊织厂扩建的九千锭新车间土建完工即将安装投产。不相信“关系学”的袁厂长正为自己的一步不歪而胜和在握发出爽朗的笑声，眼看白花花的银子要流向国库，这位正直的共产党人要举杯祝贺了。谁知，供电局断电，纺织机械厂不给粗纱机，建筑单位勒索住房，否则不把空调车间建完。这一连串的“关系户”的要求，逼得两袖清风的袁厂长，打碎门牙肚里吞，只好“跳进火坑”，为了新车间而向“关系户”们略微奉上供品。谁知“后门如虎”，仨瓜俩枣的赠礼，堵不住不正之风的门洞，缺德的要挟比往日更加紧迫。袁厂长一怒之下告发了他们。在市委支持下，他胜诉了。然而，以合理的借口而来的报复比以往更甚，最后还是以上级对“关系户”开放绿灯而“解决”问题。这出戏画出了一张不正之风的网，窒息着社会主义生机的罪恶之网。人们要冲决这罗网，却又不能不为这网丝所缠绕，他们的尴尬、苦闷、愤慨，引人同情，催人苦笑。

我们有几千年封建主义统治的历史。十年动乱，又象是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，放出了种种妖魔鬼怪。积习、新弊，溶合到一起，使我们不得不在一个艰难的路程上起步。当前，被人们所深恶痛绝、万人所指、千口所堀的缺德事，就是“关系学”的盛行。许多人，一边诅咒着“关系学”，一边痛恨自己戎不到合适的“关系”，一边又千方百计地去学习和适应这“关系学”。这中间种种酸甜苦辣的滋味，可以调和成无数流着泪傻笑的故事。人们都熟悉这些故事，都喝过这含毒的苦酒。因此，这出戏才会引起观众强烈的共鸣。这是悲剧呀！

然而，人们一边在“关系学”的网中挣扎，一边又恨透了这张网，这也正是这网迟早要被撕烂的强大的潜流。在党中央的领导下，这潜流必定会冲出心底，变成一把冲天的怒火，烧毁一切邪气之网，这又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喜剧。

剧作家抓住了“关系学”这正反两面的含义，着力刻画了一个有血有肉的袁厂长，他象一个荆棘丛中的开拓者，奋力搏杀，裂肤流血在所不惜，因而也较好地反映了现实生活的一个侧面，反映了我们今天，流弊多多，困难重重，又希望大大的特定的时代风貌。

这样一个以情节见长的戏，又充满着浓郁韵生活气息，也别开生面，导演力求演出上的朴实、自然，尽可能地摆脱戏剧的表演痕迹，这是我看过戏之后，特别高兴的。无庸讳言，我们的话剧演出，长时期以来，总是摆脱不了过于表演的窠臼。夸张的道白，过火的表演，讲究过份的调度，加上剧本的缺陷，使戏剧更加远离生活。即使是很真实地反映了生活的剧本，也由于过火的表演，而给人一种假模假式的造作之感。人们期待“没有表演的表演”，已经很久很久了。这方面的每一个尝试与探索都是很让人兴奋的。

这个戏也可以挑些毛病。譬如，除了袁厂长，其他正面人物（借用一下这个术语）都显得单薄一些，因而多少给人一点袁厂长势单力孤之感。这对于揭示不正之风的网必破这个主题，就显得有点底气不足。后门大王——电力公司的倪科长，其缺德有术写得淋漓尽致，但其缺德之源似乎应补上一笔，以利揭发这不正之风的风口——产生种种不正之风的社会根源，使戏更深刻一层。那个出场不多的江南纺织机械厂供销科赵科长，由于写出了他自己内心的苦闷与矛盾，以及他小小的反抗——道出了这场缺德官司的内幕，而使他增加了色彩。其次，好象一些场次缺乏一个可以更结实的落幕的动作。

我们生活里的悲喜剧，给了我们以丰富的素材，只有肯于在生活的海洋里游泳的人，才能写出真实、生动的作品。只有用生活这把尺子匡正我们的表演，也才会有朴实无华而又深人人心的演出。

一切旧事物，不管它眼前多么猖獗，但总要消亡。已经为“振兴中华”而热血沸腾的人民必将埋葬一切缺德的人与事！

吕齐饰袁厂长，葛崇娴饰方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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